媽媽，這是專屬於妳的一封信。

我還記得妳早起做早餐的身影,妳會每天變換不同的樣式,只爲了怕我們吃膩;
我還記得妳午睡前爲我唸的故事書,卻唸到睡著的可愛模樣;
我還記得妳喜歡用假音唱秋蟬唱到破音的歌聲;
我還記得妳中秋節做的蛋黃酥,失敗的時候就會偷偷叫我帶去請同學吃……
媽媽,妳知道嗎?
妳的全部,我都記得。

此刻,我站在這裡唸這篇祭文,
或許我會泣不成聲,或許我會無法清晰的讀完,
但我仍然會堅持自己讀出每一個字,
讓妳知道,我們是多麼的愛妳,
而我也相信,
妳就在我面前專心聆聽我想對妳說的話,與我們心靈相通。

妳是專職的家庭主婦,從小我就最黏妳,妳到哪我就跟到哪,
我喜歡陪妳上市場,
我喜歡陪著妳一邊煮飯一邊聊天,
我喜歡妳翻著舊照片跟我說著以前的故事,
我喜歡妳總是溫溫鈍鈍的模樣,
我喜歡妳騎著時速只有20的機車載著我去上鋼琴課。
大學以前,我沒離開過妳的身邊。

那一年,妳陪我到台北推甄考試,
面試完我牽著妳的手問妳:「我到台北唸書好不好?」妳說很好阿,這樣可以來台北找我玩,
我又問妳:「那妳會想我嗎?」妳說當然會,
我又問：「妳會不會像以前想去宜蘭唸書的大哥一樣的想我?」妳說不會,因為妳想我的時候妳就會打電話給我,
那時的妳,還答應我,我大學畢業典禮的那一天,妳會獻給我一束妳親手綁的花束,
卻沒有想到,
妳並沒有來台北玩,也沒有給我那花束…

我國小時,只知道妳腎不好,每個月都得長庚榮總兩邊跑,甚至常常臉色蒼白,暈眩無力,
爸爸還得上時間不固定的輪班,
我跟哥哥們就照著大伯的吩咐去熬參茶,如果妳洗澡洗太久沒有動靜,我們就好擔心妳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,就去敲敲門問妳還好嗎,
晚上我還會驚醒看著妳的睡臉,摸摸妳的體溫,探探妳的鼻息,
只想確定妳還在我身邊,
那時,
我以為我會失去妳。
國一的暑假妳開始洗腎,身體狀況也漸漸穩定,
我也就天真的以為,未來的日子就可以這麼平靜快樂下去,
誰會知道兩年半前妳的頭痛做的檢查,卻是我們的晴天霹靂。

得知是腦瘤,並且若不快點安排手術切除,妳的生命可能在那時就馬上結束,
我看著妳走路顛簸,
我看著妳剛走出病房就問我房間要怎麼走,
我看著妳在開刀前被剔了的光頭,每一撮頭髮的掉下,就像割在我們的心臟,
我不知道推進手術房後的妳,出來後,還會記得我們嗎?
那過程多麼刻骨銘心,媽媽妳一定不會知道,當我一個人在台北的時候,
我接到爸爸的電話,聽到妳小小聲叫我家麗的時候,
我好開心,
因為我知道妳沒有忘記我。

經過這兩年多,起起伏伏的病情,我們大家的心也跟著開心跟著擔憂,
沒想到細心呵護下竟然又讓腦瘤復發,
妳睜開雙眼的時間一天比一天短,說的話一天比一天少,
有時,我望著妳淺咖啡色的眼珠,我好想好想知道妳想說什麼,
是不是想跟我說妳累了呢?
妳說,妳好想回家,我也好想好想帶妳回家,住院的時間越靠近過年,我就越焦躁,
總是希望妳的狀況可以好轉,那我們或許就可以一起回家過年,一起團圓吃年夜飯,
要不然,在病房裡陪妳一起過除夕我也覺得開心,
可是妳卻在除夕的凌晨進了加護病房,那道門,那道牆,隔絕了我們,
醫生給的訊息是很壞的,
那一晚,是我們最難熬的除夕。
也就在別人歡慶新年,
農曆正月初八,
妳真正的離開了我們。

媽媽,我想讓妳知道,
我有多麼心疼妳爲我們努力的這兩年半,
每一個認識妳的人,探望妳的人,都叫妳要堅強要加油,
而妳也真的拖著那副虛弱的身軀,爲我們努力與堅持,
對我們而言輕而易舉的動作,對妳來說卻辛苦萬分,
光是捧著碗吃飯,就可以讓妳汗流浹背;
用左手捏著跳棋,卻完全舉不起來,甚至常常打翻好不容易排好的棋子…
多少的血淚我們看在眼裡,痛在心裡阿!

媽媽,我要謝謝妳,
爲了我們努力的活著,
即使身體常常受病痛折磨,卻從來不曾說過一句抱怨的話語,
反而常常對著我們說謝謝,辛苦你們了,還有抱抱跟親親,
媽媽,爲妳做的,都是應該的,
都不足以與妳養育我們的恩情相比,
是我們要謝謝妳,讓我們有機會可以照顧妳,
所以請妳一定要放心,
我們會好好照顧自己,照顧爸爸,繼續的往未來走下去。

媽媽,請妳帶著我們對妳的愛,
放心的到妳最喜歡的地方,
也請妳繼續看著我們,我們會努力過得幸福過得快樂,
最重要的,
請不要忘記,
我們真的很愛很愛妳,
不管妳旅行到哪裡,
一定要記得隨身攜帶著我們的愛!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-

一封我永遠寄不出去的信

那一天
我抖著手
流著淚
唸給妳聽。

鏡子裡
我與妳最相像的咖啡色眼珠
閃著淚光

爲了讓妳放心的離開
我不曾讓自己崩潰大哭

就這樣安安靜靜的流著淚想妳的一切

曾經人人稱羨的母女
曾經一起踏過的風景

如今只剩我一人

騙不了自己
我好想妳
真的好想好想

媽媽
要再次聽到妳熟悉的聲音
要再次獲得妳溫暖的擁抱

是不是只能等到屬於我的死亡來臨之時呢?

媽媽
那時已經變成老太婆的我
妳是否還會認得我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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